原來那本冊子上寫的，俱是被害之人的生平，其中有欺壓百姓的流氓混混，也有販賣私鹽、哄擡物價的不良商人，還有私行賄賂、強占民田的財主……這被害的三十多人，竟無一個與無辜百姓扯上關系，而其中唯一一個朝廷要員，吏部尚書大人，私底下竟然是個收受賄賂多達百萬的大貪官！

先前極力為那些被害百姓叫冤的官員們，此刻再也不敢擡頭，他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狠狠扇了幾巴掌。

小空蹲在梁上，低頭看著底下臉色青白交錯的官員們，兩只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內心早已化身點讚狂魔，為自家宿主瘋狂點讚，咩哈哈哈，宿主說女主沒罪，那女主就肯定沒罪啊！你們反對個什麽勁兒呢？叫你們跟宿主作對，這下好了，被啪啪啪打臉了吧咩哈哈哈！

“正如這冊子上記錄的，朱鸞沒有錯殺過一個無辜人，她所殺的那些，不過是國之蛀蟲，死不足惜。”淩空這話鏗鏘有力，仿若有回音般在眾人的耳邊不斷回響，令他們羞愧難當，同時也心虛無比。

羞愧的是因為這些被害人都不是良善之輩，而他們事先竟然都沒有調查清楚；心虛的則是那一個個拼命為他們喊冤的人。

但是偌大一個朝堂，真正敢站出來的人不是沒有，比如那個一直自詡聰明但人傻話多的四皇子元成端。

“九皇弟說的沒錯，那些人的確該死，不過若是僅僅以此便判定朱鸞無罪，那麽九皇弟的理由也未免太過牽強。”

元成端徑直出列，高聲道：“先不說這朱鸞本就是個該被燒死的妖孽，只說她犯下的那些事，便足以定她個藐視律法，不尊皇權的罪名。那些人的確有罪，但他們的罪行，自有律法裁決，什麽時候，一個女人也敢代表我大晉律法？再者，這些人雖然有罪，但其中也有些人罪不至死，而朱鸞處死他們的手段，未免太過殘忍，簡直令人發指！還有一點……”

元成端沖著淩空得意一笑，道：“大家都別忘了，這些人的死法，跟五皇弟可是一模一樣。”

隨著元成端話音落下，朝堂上又一次沸騰了起來，是啊！他們剛剛怎麽沒有想到，五皇子元成優跟那些受害的人，可是中同一種毒死掉的！這朱鸞的罪行，還得加上一條謀害皇子！

不說其他人，就是小空聽了元成端這話都驚得目瞪口呆，我擦！什麽時候一個反派小炮灰也有智商升級的機會？莫非是用地雷賄賂了作者？

當然，就算是元成端這個小炮灰陡然化身為反派大boss，它也是完全不用為自家宿主擔心的，反派之所以為反派，就是他們必然會在某個關鍵的時刻被自家宿主毫不留情地轟成渣渣。而它，只要負責站在一旁吶喊助威，關鍵時刻補上一刀就好了，小空如此輕松地想著。

元成端的反應在淩空的意料之內，本來他也沒指望憑著那些證據就能將朱鸞徹底洗白。他暗中為朱鸞輸送靈力，治療她身上的傷口，一邊開口道：“四皇兄說的沒錯，那些人所中的毒的確跟五皇子的一樣。”

不等元成端露出得逞的神色，他繼續道：“但元成優完全是咎由自取。”

一聽這話，不止是元成優，其他人也楞住了，畢竟死者為大，五皇子又是被毒害致死，太子就算是要袒護自己的太子妃，說話也不該如此刻薄啊！

就在幾位大臣想要開口替已逝的五皇子說話並彈劾一下不敬兄長的太子殿下時，淩空又叫來一人，搬出了五皇子元成優私底下招兵買馬並使毒暗殺他的證據來……

看著帶著面具看不到情緒到明顯氣定神閑的太子殿下，再度被啪啪啪打臉的朝臣們此刻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火辣辣的臉皮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若說五皇子的死是其咎由自取、作繭自縛，那麽太子呢？為什麽他中了同樣的毒，至今卻仍好好的？還有一點，五皇子所中之毒，連原神醫都無能為力，那麽太子又是如何被治好的？別說原崢被太子收買了這種蠢話！原崢來歷神秘連皇帝都拿他沒辦法，會被太子收買？

面對眾人的疑問，淩空淡然一笑，即使戴著面具，雙手抱著滿身狼藉的朱鸞，依舊不改其氣度風華，當他微微昂起頭，淡淡一笑時，眾人甚至忘了他那覆蓋了上半張臉的面具，忘記了他貌醜無比的傳言，恍惚間只覺得有一位被聖光包裹著看不清容貌的神君踏雲而來，其神態之高華，其氣度之絕世，簡直超凡脫俗！

平日裏淩空只覺得扮演好一個兢兢業業、禮賢下士的太子便可，從不曾真正展露自己的氣場，今日這一出，對在場眾人而言，無疑是極為震撼的，一些本來投效了其他皇子的臣子們，見太子這般氣度，不由暗暗感嘆，當初果然跟錯了人！

淩空可不管那些人此刻心裏是什麽想法，他開口道：“沒錯，我也中了那種毒，且無藥可解，如今能好好地站在這裏，全靠了原先生的續命靈藥，還有……孤的太子妃。”

沒等眾人從太子身中劇毒且命不久矣這個震撼性的消息中回過神來，只聽太子道：“中毒之後，原先生耗盡了手裏的靈藥，卻也只能為我續命兩年，我極力瞞下這件事，卻沒想到，還是被朱鸞無意中知道了。然我並不知道她已經知曉此事。成婚後，她夜夜用迷藥將我迷暈，然後半夜外出直到天亮了才回來，我一開始並不知情，後來時間長了便起了疑心，直到暗中調查才發現，她為了救我，不惜修煉邪術，將我身上的毒渡到其他人身上，卻因為心地善良不忍傷害無辜人才特意挑選了那些有罪之人……”

淩空略去了是他特意將那些人的名單放在了朱鸞能看到的地方，要不然京城的勢力盤根錯節，朱鸞哪兒來的情報得知有那麽多逍遙法外的罪人？流氓混混抓光了，朱鸞為了救他，遲早會將手伸到那些無辜人身上，到那個時候，朱鸞才是真正的死罪難逃。

淩空短短的一席話，朱鸞便從殺害無辜的邪魔妖孽成功轉變成了一個為了心愛之人不顧一切但心地善良不忍傷害無辜轉而向有罪之人下手的癡情女子。她不但誅殺了那些逍遙法外的該死之人，還舍下一切救了太子！不但無罪，反而有功啊！

試問，若不是真的愛極了太子，以朱鸞的身份，何必將自己弄成一個沾滿血腥、不人不妖的怪物。

此刻，再看朱鸞時，大部分人眼中已經沒有了那種厭惡和憎恨，反而充滿了欣賞，太子妃至情至性，又心地善良，實在是女子中的典範啊！

當然，這只是大部分人的想法，苦追朱鸞不得而因愛生恨的元成端以及那些看過朱鸞爪牙畢露的兇煞模樣的人，可不是這麽想的！

“太子此言差矣！”說話的人姓李，他是當時被嚇暈的官員之一，只見他捋了捋胡須，義正言辭道：“就算朱鸞是為了救太子，但她已淪為妖怪卻是不爭的事實。況且，她還曾大放厥詞要殺了我們所有人！”

“這話就不對了。太子妃那是情勢所迫，她心地善良，不忍連累太子和靖國公，故而將所有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如此深明大義，又怎麽能斥之為妖孽！”

這大臣話一出口，立刻有另一人站出來道：“趙大人說的是，再者，李大人將那時的情況描繪得萬分兇險，如今還不是毫發無損地站在這大殿之上？反倒是被您形容得萬分兇殘的太子妃，現在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太子殿下的懷裏。”

“是啊，沒錯呀！”

這位大人話音落下，便有好幾位大臣站出來附和，不止如此，他們還據理力辯，妙語連珠，說得那位姓李的官員和其他幾人連連後退，冷汗涔涔，啞口無言。

小空見此情景，很不厚道地捂著嘴笑了。

咩哈哈哈，叫你們跟宿主作對，被我家宿主強悍的支持者們嚇呆了吧！

嘖嘖嘖，有些人吶，就是眼神不好，我家宿主如此英明神武竟然視而不見，反而投靠了那個人傻話多的元成端，這下好了，說不出話來了吧！活該咩哈哈！

這世界上最慘的不是身邊都是豬隊友，而是跟了一個豬一樣的主子卻不自知，反而跟瘋狗一樣對著神一樣的我家宿主亂吠，其結果……

嘖嘖嘖，小空用無藥可救的眼神對著那群傻叉搖了搖頭，隨後……繼續淡定圍觀自家宿主啪啪啪地打他們的臉。

眼見支持自己的人被太子的擁護者堵得啞口無言，元成端忍無可忍終於站了出來，這次他變得更加聰明了，十分果斷地扯出了原止這面大旗，“雖然說朱鸞是為了救人，但原修者早就言明，無論她害沒害人，她本身就是一只潛藏在京都的妖孽，既然是妖孽，就該被真火燒死。”

一番折騰下來，本來已經忘了朱鸞是個妖怪而對她各種欣賞同情的朝臣們一聽這話立刻清醒了過來。

是啊！靈山的修者早就說了，這朱鸞本就是個妖怪，要不然她哪裏來的邪術用他人的性命為太子解毒？就算是她無意中得到的，她為何不讓其他練，非要親身上陣，將自己弄得不人不妖？

由於先前的仙女臨凡，再加上後來的靈山修者現世，本來對怪力亂神之事頗為忌諱的大晉人如今的接受能力上升了好幾個度。

元成端說了那話後，見朝臣面露懷疑，他正暗自得意，忽然覺得渾身發冷，那種如墜冰窟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強烈！

淩空只看了元成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無論他有多少證據證明朱鸞的無辜，無論他怎麽樣巧舌如簧地將朱鸞塑造成一個深明大義的好女，都改變不了她是一個半妖的事實，而這個世界的人，對妖怪的容忍度絕對是最低的，朱鸞再怎麽樣，也逃不過一死…區別只在於，是被當做殺害無辜的妖孽，在所有人的唾罵與憎惡中被活活燒死，還是為愛不顧一切且深明大義，但因為妖怪的血脈而被對外聲稱病逝的太子妃。

這是世界安排給朱鸞的命運，亦是她悲劇的根源。

但是……淩空望著她即使在昏迷中依然露出的痛苦神色，想起她每夜為他吸取毒素時痛苦的模樣，心中嘆息一聲，就算這一世她依然不得善終，他也絕不會讓這個本該驕傲恣意的女子毫無尊嚴地被處死。

“正如人有惡人，妖，也有好妖。”淩空擡頭看著坐在上面的元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螻蟻尚且懂得偷生，而朱鸞，她本可以一生富貴，無憂無慮，若不是為了救我，她怎麽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難道只因為’妖孽‘兩字，你們便要將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逼上絕路！過去的十幾年，她可曾害過任何人？”

面對淩空的質問，眾人啞口無言，元烈也十分明智地沒有開口，大殿內靜默了下來，連想要開口的元成端都被站在一旁的支持者勸了回去。

半晌後，一位向來德高望重的老臣開口了，“太子所言甚是，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算朱鸞她沒有害人之心，但只要她一天是妖族，我們就一天不得安寧……這，事關社稷啊！”

聞言，元烈朝著那老臣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不錯！我大晉的太子妃，將來的皇後，絕不能是一個妖怪！”元烈沈聲道：“念在朱鸞殺的都是有罪之人且救太子有功的份上，朕可以饒她一死，但她必須被關押在地牢之中，永世不得放出！”

永世被關押在地牢之中，這對於曾經高高在上的朱鸞而言，只怕是比死還要痛苦的折磨。

眾人緘口不言，表示遵從陛下的旨意，就在眾人以為此事塵埃落定之時，淩空又一次開口了，“如果朱鸞不是妖呢？”

“什麽？”正要退朝的元烈楞住了。

“如果我說，我可以把朱鸞變成正常人，那麽她是不是就可以依然做她的朱鸞郡主？”

聽了淩空的話，其他人都驚詫不已，這妖怪，怎麽能變成人呢？而元烈卻沈吟片刻，道：“準了。”

回到太子宮後，淩空立刻找來原崢為朱鸞治療，雖然他能用靈力治療她身上的傷口，但他畢竟不是醫生，很多問題還是得靠真正的大夫。

而在原崢來的時候，原止也跟著來了。

就在原崢為朱鸞把脈的檔口，原止期待地看著淩空，“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淩空看了眼還昏睡著的朱鸞，點頭帶著原止出去了。

在淩空面前一直備受冷遇的原止見狀高興得幾乎要蹦起來了，他跟著淩空出去後，便迫不及待道：“淩空我跟你說，雖然朱鸞為了你付出了那麽多，但她畢竟是個妖，你跟她在一起是不會有結果的，不如……”

“不如跟你在一起是嗎？”淩空打斷他的話。

原止聞言，還以為淩空接受了自己，頓時受寵若驚，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你。”淩空看著他的眼神明明和往日一般冷淡，但原止偏偏覺得裏面一定盛滿了厭惡，“從第一次見面你要刺殺我開始，到後來你做的那些事情，讓我對你的觀感越來越差，昨夜你跟朱鸞動手的時候，我甚至想殺了你。”

“淩空你聽我解釋！”原止第一次如此手足無措，“那個時候我們還不認識，可後來我不是停手了嗎？而且，朱鸞是個妖怪，我之前並不知道實情，還以為她要害你，所以才到皇帝面前揭發她，才會將她打傷。可是淩空，我敢發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原止說的情真意切，看著淩空的目光誠摯至極，此刻就算是淩空要他把心挖出來證實，他也毫不猶豫，然而他自認真情的告白卻得不到淩空的半分側目。

為了他？淩空淡淡一笑，看著原止的目光卻像在看一只跳梁小醜，“這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你一廂情願！若不是你一廂情願地綁走了朱鸞，我也不會身中劇毒，若不是你一廂情願地以為我好的名義到皇帝面前去告發，朱鸞便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如今你又想為我做什麽？”

淩空一番話下來，原止早已忘了思考，他只是怔怔地看著淩空，不自覺地退後了一步。

淩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只是他一想到朱鸞每夜為他吸取毒素時痛苦的樣子，想到昨夜她渾身染血眼神空洞的樣子，心緒就無法平靜下來。

他心中明白原止不過是一個催化朱鸞悲劇的工具，就算沒有他，也會是別人，但他十分厭惡這種總是打著為他好的名義肆意妄為的人。

“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淩空丟下這句話，轉身朝著寢宮而去。

原止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我也可以為你吸毒，淩空，我是真的傾慕與你……”

——太子寢宮

淩空坐在床側，看著還在昏睡中的朱鸞，對著原崢道：“她怎麽樣了？”

原崢嘆息一聲，搖頭道：“若不是她的半妖之身，只怕那些殘留在她體內的毒素早就要了她的命。如今她雖沒有性命之危，但情況亦十分不好，作為一個女人，她已經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而作為一個人，她頂多也只剩下十年的壽命。”

聞言，淩空面具下的眉峰蹙起，沒有應聲。

原崢見狀，想起剛剛跟著淩空出去卻沒有回來的師弟，不由開口道：“原止的父親被狐妖蠱惑，拋下他們母子遠走高飛，而在原止還不滿十歲的時候，他的母親救回來一個小妖，卻被其害死。所以原止對妖族深惡痛絕，他並不是有意針對朱鸞……”

原崢正說著，朱鸞卻模模糊糊醒過來了。

朱鸞原本以為，，自己再一次睜開眼，見到的不是牢房就該是刑場了，沒想到眼前的卻是自己極為熟悉的寢宮，而她的丈夫，就坐在她的身邊，正溫柔地看著她。

“我是在做夢？”朱鸞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直到淩空餵她喝了一杯水，才好受了一點。

“不是做夢，你放心，我定會護你周全。”淩空看著朱鸞，鄭重承諾道。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必然難逃一死。”朱鸞淒然笑著，一張臉即使蒼白如紙，依舊透出一種我見猶憐的楚楚動人之美，她看著淩空的眼神深情又哀傷，卻又有著放下執念的釋然，“我知道我殺了很多人，就算聖上饒我不死，我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只是，在我死之前，你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她伸出手撫摸著淩空臉上的面具，努力打起精神笑了笑，“我可不想直到死掉，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長什麽樣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嫌你醜……”

朱鸞話音剛落，淩空就摘下了面具……

原崢本來是想走的，人家夫妻倆說話，他留在這裏算什麽，但一聽說朱鸞說要看淩空的臉，他就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他一直都很好奇，能讓一向風流花心的師弟一見傾心且窮追不舍的人，究竟長了一張怎麽樣傾國傾城的臉。

然而一對上淩空的臉，他就被嚇呆了，不是被對方的美貌驚呆了，而是……你能想象到，當你以為對方的面具下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並對其美麗的程度極盡想象之後，對方一掀開面具，卻是一張絕世醜顏時所受的驚嚇麽？

對於原崢的表現，小空對其投以鄙夷不屑的目光，愚蠢的凡人，以你那凡人的眼光，是沒法體會到男神超脫凡俗的美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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